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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仲元貌言行如何论 南宋 · 萧易
 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五○、《论学绳尺》卷八
论曰:古之君子,其不可传者,与其人俱往矣,尚论者每叹之,而亦或疑之;
虽疑之,而终不敢少之也。
夫人而非贤则已,果贤也,其言论风旨,岂无一二之足闻者!
而所为饬躬厉行,不使非礼加乎其身也,固以待后世之夷考焉耳,何至与声容辞气俱超忽而寂寥哉?
意者素隐行怪,议论施为,不少概见于世。
身隐矣,焉用文之?
故当时亦不得而述欤。
夫既已可见矣,可闻矣,可观矣,谓之不文不可矣。
其时得而识之,非其时则不得而稽焉。
然则古之人好修而名不称者,何限也?
不然,则言无證不信,而声闻之过情者,皆可疑也。
君子宁阙其疑,而不敢厚诬后世之无人,惟曰是其不可传者,与其人俱往矣。
如《法言》之述李仲元,其貌言行之动人有若此者,而求其所谓貌言行者,卒无可指也。
非史失其传,则子云之言誇矣。
李仲元貌言行如何,其然岂其然乎?
仲元之为人,书固有阙矣,世次之先后,则吾将安考?
以其接于子云之见闻,殆亦西都末造之隐者欤。
何以验其隐也?
彼其卓尔大雅见称于子云者如此,而后世无传焉,是以知其为隐也。
抑古之流芳千祀者,岂必皆遭遇其时,而嘉言善行,班班史牒者,如将见之?
世降俗末,是固无贤者也,有则史必书之。
昔隋之乱,唐之未兴也,河汾之间有隐君子焉,其书曰《中说》者载其言行为详,学者得其书而读之,犹可彷佛其人。
独怪夫隋氏之史出于门人之所论撰,而不为其师立传,是以后世君子未能释然于其间,甚者至以为无是人也。
吁!
以为无是人则不可,而使人不能释然于文中子者,则王福畤之家传实启之。
何则?
扬之太过者,疑之所从生也。
今以文中子之动容正色,而庶几于貌孔子之貌,文中子之出辞吐气,则庶几于言孔子之言,而文中子之造次施为,起居动履,其行之不肖于孔子者几希。
又举其事以实其说,固以必人之信也,而反以甚人之疑也,吁!
指实而言,人犹以疑,言又不实,谁则信之?
子云之称李仲元是矣。
盖自史迁尚势利而扬货殖,抑道义而进游侠,班固论次西汉,无能改于其失。
彼山泽之癯儒,容貌不足以动人,括囊而遁,虽有言而莫之或听,惟其德行道义之富,而势利蔑如也,是子长、孟坚之所抑而不尚者,无惑乎仲元之徒无得而称焉。
呜呼!
美晰之张苍而大书,木讷之周勃而特书,无行如陈平辈而不一书。
而鲁有大臣,史失其名,非以其不显欤?
夫必显者而后书,则隐居求志,姓名湮灭者何可胜数,真可惜也。
使也不见书于《法言》,则天下后世,谁复知有李仲元哉!
虽然,后世之知仲元者,以《法言》也,后世之疑仲元者,亦以《法言》也。
尚友千载,于古人中得仲元者焉。
果如扬子之所称,恨不获振太史公之屐,历乎鱼凫蚕丛之墟,物色益州之祠尚无恙乎。
想夫英爽如生,眷兹宇而踌躇也,兰萎玉沈,莫写我心,则寻绎其议论,察其立身行己之大槩,意其犹有足證而阙如也。
夫子温而厉,威而不猛,恭而安,徒曰貌云乎哉!
下大夫言,侃侃如也,与上大夫言,訚訚如也,而答问训告,散在二十篇之中者,皆至言矣。
若其德行,则绥之斯来,动之斯和,从游而速肖者,非躬行之化畴克尔。
仲元者何人斯?
貌足以肃人之见,言足以愀人之闻,行足以穆人之观,而其貌其言其行果何若也?
虽曰浮沉乡里,栖迟山林,影响昧昧,可即而不可求,故人莫得而纪焉。
然世惟无若人也,诚有若人,亦梼、乘之光也。
子房者證之画工,史家之法,固有纤悉于容貌之书者。
君平、子真之流,其微言笃行,时时见于他传,尚多有之,至于仲元,何独不然。
仲元者未几,而疑仲元者继之,必自子云之言始。
或曰:仲元以自况也。
「不夷不惠,可否之间」,古无是论也。
见而肃,闻而愀,斯不惠之验欤?
观而穆,斯不夷之验欤?
草《玄》著《新》,自附于可否之间欤?
信若此,则不无可议也。
或曰:仲元子诚齐人也。
家世蜀,仲元之为人,当世岂无其辈,而此独亟称者,以其为蜀之人耳。
若然,则喜而溢美,未足据也。
或又曰:仲元取其内外一致,表里俱符也。
司马相如、王褒皆蜀产也,雍容閒雅者,不足覆窃赀之丑;
造作语言,缀成歌颂者,正当以贡谀献佞为羞耳。
弘之擅美,正以其行欤?
是亦未可知也。
今既无以质说之是,而亦无以辨说之非,与其以誇诞而议,宁若以传而议史,犹可景行古人,而不失为忠厚之论耳。
尝试摭仲元之遗事,而为之补传曰:李仲元,不知蜀之何许人,其名曰
语在陈寿《蜀志·秦宓传》,其出处当在元、成、哀、平间
扬雄同郡,又同时也,雅敬之,今其载于《渊骞篇》者是已。
释《扬子》者,以为详见《华阳国志》,而秦宓以为「不遭《法言》,令名必沦」。
未远也,而言若此,则其事已不可考矣。
常璩增益而附会之,殆皇甫谧撰《帝王世纪》之类,其说难据。
盖没后且二百年,刘璋益州,乃为之立祠云。
断之曰:扬子云以为仲元在夷惠之间,今虽未可也,仲元将不得在君平、子真之间乎?
谨论。
盛童子遗稿序 宋末元初 · 俞德邻
 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八三、《佩韦斋文集》卷一二
余往读邢氏子《秋风辞》,爱其雄深窈眇,神会天出,然以时考之,居实曾未冠也。
天假之年,闳之以问学,磨之以世故,虽比良迁、董,兼丽卿、云,直易易耳。
禀命不融,其所成就竟如是而止,谈者悯焉。
然犹幸而苏、黄二老交口称引,故其名声卒振响于世。
是则蚤慧而夭,固居实之不幸,而其遇二老以昌其诗,抑又居实之大幸也。
钱唐仁熟,亦庶几蚤慧者。
未龆龀,从海陵陈君登父游。
登父,吾友也,每访余,仁熟辄撰杖屦于其侧,色夷气清,足踧踖不敢纵。
扣所习诗书古史,叉手朗诵,有异常儿。
余尝谓盛氏有子矣。
逮少长,学为古律诗,援笔辄就,时有不经人道语。
年十三,病肠结,一夕而死。
嗟乎,何蚤慧而遽夭也!
居实之夭,或谓其父有以致之。
恕诚倾覆者,如仁熟之父,则非有号位势力,足以谁何当世,溷迹廛市之间,经营什伯,恂恂唯谨,且不为诡伪浮薄之行。
天畀以子,不旋踵而夺之去,神理固有不容诘者矣。
九龄而失童乌,百万而贸王悦,彼岂子云、茂弘之过哉!
景星庆云,须臾变灭,沈海之珊瑚,韫石之璞玉,取以为器,其坚久固,往往不木石逮也。
然则蚤慧而夭,亦何足深怪邪!
虽然,居实之夭,藉二老而名彰;
仁熟之诗,固未得为居实比。
加以数岁,未知来者之不如今也。
童心黄吻,纷纷厌人,如是子者,乃不幸短命以死,则其父其师亦恶能无戚戚于此!
悼其夭而哀之,取其可传者而寿之,意必择能言之士,足以传于今而信于后者。
登父访余,乃以其诗属余而为之序。
噫,余何人哉,而能使是子之不泯乎?
不过明天之命物者,以纾其父之悲,以释其师之憾,而以祛夫世俗之惑而已。
若夫序之而使其诗之不泯,当世自有大手笔如二老在,登父其亟图之,庶仁熟之不死也。
鲧论 宋 · 周紫芝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五二四、《太仓稊米集》卷四四
圣人有利天下之心,而不以利天下为名,故兴天下之大利,利既立而人不知。
世之人,虽欲以利天下之名而归之,不可得也。
后世之君,以利天下为名,而不以利天下为心。
其兴天下之大利也,汲汲然惟恐天下之人不归其功。
彼虽名于利民,其实急于为己而已。
圣人不以利天下为名,则其为利也,要在责其实效,而未尝急于成功。
故欲举其人而用之,不敢自谓已知其人,必先谋之于众,众皆以谓可矣,犹以为未也,于是必试而用之。
以谓试而其事有不可以岁月期者,吾亦安敢亟其成哉!
姑亦俟之云尔。
此岂非圣人不急于利天下之名,每欲收其利天下之心而然欤?
后之人君则不然。
天下之利苟可以兴,则无不为,不恤其为民之害也。
夫兴其利而不恤其害,用其人而不问其可否,则是以其不可兴之利而责其不可用之人也。
于是,又严其督责而诱以厚利,天下之人被实害。
此岂非以利天下为名,不以利天下为心而然欤?
尧为天下君,斯民不幸溺于昏垫之苦。
天下之人嗷嗷然,有冀于仁人君子之拯其溺,可谓急于救患之时也。
鲧之治水,至于九载,绩用弗成而后已。
何也?
盖尧知洪水之患,怀山襄陵,非积以岁月之久,则不足以除天下之大害而兴天下之大利。
是以试之必待于九年。
凡以尧之心在于利天下,而不茍于成功故也。
观《书》称禹之治水,「弼成五服,至于五千,州十有二师」。
先儒以谓二千五百人为师,十二国盖三万人,合九州之数,则二十七万人,谓禹治水用二十七万人为庸。
其说虽无所经见,未必不出于此。
使其或然也,则其起徒役可谓众矣。
非特其起徒役之众如此,至于乘四载,具畚锸,举九州而供之,犹恐其不足,非假以岁月而责其成,无乃几于病天下欤?
夫欲兴天下之利而不恤天下之病,此岂圣人之用心哉?
然则尧不责鲧以成功之速,而必待于九年,非为鲧计,为天下计也。
天下之人知尧所以望鲧者,其利不在于目前,而在于后世。
假以岁月,其心非私于鲧,而在于天下。
则鲧之不能成功,何损于尧之仁且圣乎?
高宗伐鬼方周公之诛三监,皆以三年而后克。
夫以仁义之兵而讨有罪,举六卿之全军而平一方之难,疑若易于摧枯汤雪,而彼犹待于三年之久者,亦以其志在于爱民,而不敢亟于成功故也。
况洪水之害在于天下,鲧治之九载而不成,禹继之又十有三载乃同,父子相继二十有二年而后告厥成功,其成也,夫岂易哉?
汉武帝锐然有好治之意。
公孙弘迎合旨,以谓周公期年而变,臣尚窃迟之。
公孙弘何人哉?
乃敢自比于周公,而犹以谓其才过之。
急于成功如此!
使武帝在位五十馀年,天下未尝一日安枕而卧,弘之罪亦大矣。
呜呼!
安得以帝尧试鲧之事而告之耶?
剑池961年11月 五代至宋初 · 徐铉
 出处:全唐文卷八百七十八、全宋文卷二六、《徐公文集》卷一四、《全唐文》卷八七八 创作地点:江西省宜春市丰城市剑池
岁次辛酉,月躔仲冬,王人徐铉扬旌铜柱之乡,税驾剑池之庙,嘅叹灵迹,徘徊故墟。
或曰:「龙泉、太阿,安得为宝?
出也不为当世之用,佩之不免亡身之灾,天下固有虚名而无实效者欤」!
愚以为不然。
夫圣人之于天下,亦物耳,所禀受者异,故能与造物者并,而为天下王。
是以圣人之作也,天不爱其道,地不爱其宝,同声相应,同气相求。
人谋鬼谋,皆为圣人用;
无功无迹,岂寻常所能识乎?
然则集阴阳之英,萃山泽之精,穷炉冶之妙,极锋铓之利,宜其冥合玄造,弼成圣功者也。
黄帝法月满而铸镜,用能照烛怪魅,辟除不祥。
大禹收贡金以铸鼎,使民知神奸,以远不若。
汉高祖佩斩蛇之剑,以拨乱除害,奄有天下。
是以三者皆人力所为也,咸能辅佐兴运,与时隐见,其可诬乎?
在昔三分叔世,咸有昏德,天命将改,寰宇将同。
斯剑知之,故灵发于下,气浮于上,应帝王之符命,瞩识者之观瞻。
亦犹伊尹负鼎于莘墟,仲尼动色于鲁相,千载一会,圣贤所以汲汲也。
向使晋武能诞若天意,克明俊德,判忠邪之路,绌骄侈之心,则贤能尽其才,神灵效其用,淳耀之烈可续,七百之期不爽。
而王猷既郁,乱本既成,百姓失望,群龙沮色。
于是斯剑也,委质张、雷之鉴,一泄其愤;
远迹刘、石之丑,复归于潜
其出也,所以示神之不亡,其去也,所以示唯德是辅,则其为用也远矣。
昔者周过其数,秦不及期,是知天命之精微,可以人事而延促,前哲论之备矣。
若夫精真之诚修于内,感召之致应乎外,自然而然,有道存焉,不可以智求,不可以言达。
王者得之,则三五之功,其馀事耳。
然则天下至宝,本非人臣所服。
变化无方,神物之事也;
忘身徇国,忠臣之节也。
两造其极,求仁得仁,复何怨乎?
庙在丰城故县,俯瞰池岸,壮武侯雷府君之象祀焉,去今县四十里;
龙泉、太阿之庙别在中路。
栋宇绵久,皆将倾颓。
邑人朱恽等,洽重熙之化,感百世之祀,奖率同志,唯新寿宫,千载光灵,焕然如在。
县令孟宾于、尉孙举,皆以文行之懿,中贤良之选。
接武连事,王畿,推诚于民,荐信于神,风雨不愆,耕凿咸若。
先贤遗躅,其不泯也宜哉!
是池广不终亩,深才数尺。
父老云:「近岁旦暮,往往有云雾蒙覆其中,惚恍之理,不可测已」。
今中兴三叶,圣政惟新,岂非灵命孔昭,玄贶将集?
天命不憯,弘之在人,使臣司言,敢告有位。
乃为颂曰:
周室既衰,仁兽来臻。
晋祚不融,龙剑效珍。
神化无方,天命无亲。
德之不建,与运俱沦。
归潜厚载,以俟真人。
惟剑之神,惟贤之识。
湛湛灵沼,绵绵庙食。
瑞气长在,玄符靡测。
垂兹颂声,永永无极。
鹿赋 北宋 · 吴淑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一七、《事类赋》卷二三
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。
仲夏而解角,禀瑶光之散精。
秦人既失,天下皆争。
仲堪则表其正色,黄观则疏其淫刑。
鲂鱮甫甫,麀鹿噳噳。
白茅入诗人之咏,黑骨作仙家之脯。
其迹速,其子麛,或腾或倚,掎之角之。
虽一金之不直,非六马之能追。
若夫赐周穆之黄金,执汉庭之皮币。
许孜为之而作冢,谢鲲牵之而断髀。
至若馀干大质,云南两头,挟郑弘之毂,解石勒之囚。
犬戎致周穆之献,王母黄帝之休。
又有与陶淡而偕隐,突邙山而出围。
赵高之指马,谴吴唐之爱儿。
楚国之耕稼,助伍袭之哀悲。
又若迕菹台之乘,整黎丘之驾。
甡甡既闻于兴咏,濯濯更形于风雅。
别有荆门浮水,扶南驾车。
则游于姑苏,讽汉则禦彼匈奴
卢度之壁,狎褚量之庐。
资郑人之走险,验《易》象之无虞。
灿光辉之五色,纪休徵于瑞图。
代贺郑签书昭先参政太子宾客 南宋 · 李刘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二七九、《梅亭先生四六标准》卷一六、《翰苑新书》续集卷二
显用正人,进参大政
试之宥密,已折冲樽俎之间;
倚以弼谐,必销患庙堂之上。
一贤得路,四海倾心。
恭惟某官清任以和,直方而大。
阳休山立,粹为廊庙之珍;
地负海涵,凛有社稷之器。
来从百里,甫阅七年,遍仪清切之司,弥积均弘之望。
果由枢筦,遂赞机衡。
作天子之股肱,兼储皇之羽翼。
惟公懋德,相我受民,式观鼎鼐之调,益永旂常之载。
某属拘郡组,莫旅宾綦。
千万间之欢颜,既深贺厦;
三十幅之共毂,尤庆得舆。
客惠宾州竹簟甚佳取退之郑群赠簟诗读之数过成古风云 宋 · 郑刚中
卷送风漪光八赤(四库本作尺)新渐作琉璃色。
世人贵耳便贱目,那知不抵蕲州笛。
年来愧汗常浃肤,夏日自嫌污枕席。
有时追诵法曹句,怅恨宗人不多得。
山斋置榻客一身,君惠清凉到心骨。
门前客至莫见嗔,老子解衣喧鼻息。
庸言(一九) 南宋 · 杨万里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三三八、《诚斋集》卷九四
或问:「《诗》有六义,何如」?
杨子曰:「此说《诗》者失之也(《诗》之体有三,《诗》之作有三。一曰《风》,二曰《雅》,三曰《颂》,此《诗》之体也;一曰兴,二曰赋,三曰比,此《诗》之作也。何义之有?」)
或问:「阳货馈孔子豚,孔子受焉。
缪公亟馈子思鼎肉,子思辞焉。
何也」?
杨子曰:「惟阳货之馈,不可以不受。
惟缪公之馈,可以不受」。
或问:「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。
乾以易知,坤以简能
何也」?
杨子曰:「天因物故,地因天故简」。
或问:「易则易知,简则易从。
易知则有亲,易从则有功。
有亲则可久,有功则可大
可久则圣人之德,可大则贤人之业。
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。
何也」?
杨子曰:「圣贤以易简成,小人以智巧败。
易简无他,因天下万物之理而顺之耳」。
或问:「仰以观于天文,俯以察于地理,是故知幽明之故。
原始反终,故知死生之说。
何也」?
杨子曰:「以地之明,知天之幽;
以始之生,知终之死。
见其一,知其万也」。
「何也」?
「明必有幽,始必有终也,其理必然,不足怪也」。
或问:「精气为物,游魂为变,是故知鬼神之情状。
何也」?
杨子曰:「气之精者凝而为物,故有知而谓之神。
气之逝者游而为变,故无知而谓之鬼。
魂者,气也。
鬼者,体也,亦谓之魄。
故神存则物生,神去则物死。
神者体之主人,体者神之传舍」。
或曰:「作《易》者谁乎?
非圣人孰能之」?
杨子曰:「非也」。
「然则孰作之」?
曰:「天地」。
「然则天地能作《易》乎」?
曰:「天地不能作《易》,而能有易。
有易者具是理,作《易》者书是理。
犹绘事焉,物必有其生,绘乃肖其生。
世无日星,何从而绘日星?
世无山龙,何从而绘山龙?
是故天地者易之生也,易者天地之肖也。
彼以其天,我以吾乾;
彼以其地,我以吾坤。
不观《乾》《坤》二卦乎?
此之贵贱,彼之卑高,此之刚柔,彼之动静。
吉凶者其方物,变化者其象形也。
故《系辞》曰:『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。
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。
动静有常,刚柔断矣。
方以类聚,物以群分,吉凶生矣;
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变化见矣』」。
或问:「道者不可须臾离,何也」?
杨子曰:「人之于道,犹鱼之于水也。
鱼可须臾离于水,则人可须臾离于道」。
杨子曰:水为冰,雨为雪,精气为物也。
圣人因其有而处其有,不以无废有。
冰为水,雪为雨,游魂为变也。
圣人因其无而听其无,不以有遁无。
异端反是也。
或问:「何谓鬼神之情状」?
杨子曰:「情存则神,状存则鬼」。
或问:「通乎昼夜之道而知,何也」?
杨子曰:「昼则作,夜则息,死生一昼夜也,昼夜一死生也」。
或问:「今不如古,信乎」?
杨子曰:「奚而不信?
古者官人以世,后世官人以人。
古者士大夫专杀,后世天子不专杀。
古者士死必以殉,后世天子不以殉。
今不如古,奚而不信」?
杨子曰:有所忘则必有所不忘,有所不忘则必有所忘。
杨子曰:武帝问禹、汤水旱厥咎何繇,公孙弘对曰:「汤之旱,桀之馀烈也」。
弘之为汤讳巧矣,桀亦无辞也。
至曰「尧遭洪水,未闻禹之有水也」,知为禹讳矣,独不为尧地乎?
独不虑尧之有辞乎?
圣人未尝讳过也,独讳天灾乎?
为圣人讳过者,小人之谀也。
为圣人讳天灾者,又谀之谀也。
谀汤而讳汤之旱,讳汤而移之桀,知桀之无辞而后发也,犹讳父而移之盗也。
又以谀汤者谀禹,又以讳禹者移之尧,此谀之穷也,犹讳父而移之祖也,尧固无辞也。
非惟无辞也,犹将引咎以罪己也。
三圣一道也,谀其二,毁其一。
岂惟毁其一,又援尧之手而坐于桀之侧,尧亦无辞也。
桀何颜哉,而独有颜以见尧也,臧文仲曰「罪己」,由弘之言,则臧文仲之言妄矣。
史弥坚赐谥忠宣制 南宋 · 吴泳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二二五、《鹤林集》卷一○
敕:朕惟汉以「共节」谥韦贤、韦成,而弘之行不显于世;
唐以「正宪」谥苏瑰、苏颋,而诜之名不闻于时。
今有父为「忠定」,兄为「忠献」,而抱元身之直,处翁季之间,生不失天下之令名,死复都朝廷之美号,兹岂韦、苏之门所可望哉?
具官史某,以八行之家,居四明之望,逮事宁考,曾为从臣。
机神足以爽邦,文雅足以饰治。
入则峨冠簪笔,谋猷于内,惟汝嘉
出则握节秉麾,左右有民,惟汝翼。
虽荐更中外之任,尝力避权势之嫌。
在熙宁则不党于熙宁,如安国之于安石
在元祐则不趋于元祐,如大临之于大防
虽钟和乐之情,不替箴警之义。
肆予嗣服,恨弗即庸。
至一纪之投閒,竟九原之弗起。
嗟无及矣,痛莫甚焉!
既疏之以资殿之荣,复秩之以仪同之典。
仁莫先于追远,哀恸已刻于蜜章;
义莫重于易名,尊显复廞于柩谥。
不待颂台之议,特加亲劄之褒。
噫!
惟纯仁之忧国爱君,始膺异数;
洪皓之衔命仗节,方称嘉名。
毋俾两贤,独专二美。
可。
郑群赠簟尝以侍御史裴均江陵,愈自阳山量移江陵法曹,与同僚。)806年5月 中唐 · 韩愈
 押支韵 创作地点:湖北省荆州市江陵县
蕲州(一作簟)竹天下知,郑君所宝尤瑰奇
携来当昼不得卧,一府传看黄琉璃
体坚色净又藏节,尽(一作满)凝滑无瑕疵。
法曹贫贱众所易,腰腹空大何能为
自从五月困暑湿,如坐深甑遭蒸炊。
手磨袖拂心语口,慢肤多汗真相宜。
日暮归来独惆怅,有卖直欲倾家资
谁谓故人知我意,卷送八尺含风漪。
呼奴扫地铺未了,光彩照耀惊童儿。
青蝇侧翅蚤虱避,肃肃疑有清飙吹。
倒身甘寝百疾愈,却愿天日恒炎曦
明珠青玉不足报,赠子相好无时衰。
韩仲和尊人墓铭1240年 南宋 · 杜范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三五二、《清献集》卷一七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韩氏世载忠烈,今之居会稽者尤以清德著。
蕺山隐处不仕,而好修义,以教养其族。
仲和、仲容,其从弟也,事之如父师。
会守宛陵仲和以王事留者阅岁。
暇时从容道其所学,与其平生立作大槩,既又出其先大夫铭文示余,盖慈湖杨公之文之笔也。
且言曰:「先君子受教于靖刘先生,得实之一字,为终身受用。
蕺山弘之,以行于家,而吾兄弟得以谨守勿坠」。
余闻之,肃容起敬。
呜呼,天道流行,物与无妄。
人之生,天之实也,弃其所以生,而凭虚以欺世,饰假以幸功,其不致丧德败事者几希。
余于仲和之言,固知韩氏之昌未艾也,于是乎书。
南剑徐兵部元杰 南宋 · 方大琮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三九四、壶山四六
帝怀望郡,诏选伦魁。
恰则十年,合身到池边之凤;
却来千里,觉光摇津底之龙。
谨饬鱼缄,往迎骑足。
某官忱恂而毅,庄栗以温。
论议崇谹,不忝董子、孙弘之对;
渊源深远,尝游陈方、康成之间。
由其三场非为吃着之谋,所以九迁不出丞郎之选。
允哉任重而道远,何其勇退而守专。
眷镡川之名都,为戟寝之胜处。
今暂屈六鳌之彦,岂徒荣五马之观。
名节奇芬,访了斋翁之手笔;
问学坠绪,续龟山老之心灯。
时则优哉游哉,志则远者大者。
乃若明教化而采鲁侯之藻,平狱讼而种召伯之棠,和气溢而歌两岐,巨姓驯而拔薤一本,无愧经史之纪载,又特事业之绪馀。
百年几见之声名立矣,千载不朽者官职云乎?
执事勉之,斯文幸甚。
某蝗无补,牡驾胡为。
奇哉八郡之同寅,森若三星之相望。
况辉躔其尤迩,窃华润以滋多。
安敢强颜搴帷裳于上坐,徒能洗耳采襦裤之新谣。
忻幸深,掞濡靡竟。
策问历代习尚 南宋 · 方大琮
 出处:全宋文卷七四○一、《铁庵集》卷二九
问:古今天下习尚凡几变矣,贤明之君甚欲起而扶之,势狃于所趍,患生于相激,此抑而彼扬,前轾而后轩,每出于防虑所不及之地,亦尝䌷绎其故乎?
粤自周衰,弊于弱,秦人惩之,一于尚功,而流为苛刻。
汉初以宽大易暴,清静重厚之臣则用之,激切敢言之士则疏之,风流笃厚,耻言人过,往往播于公卿大夫之间,虽未能如三代之纯,而亦庶几矣。
然末年士习脂韦取容,挺节不立,而汉卒以委靡亡,则向之宽厚有不足恃欤?
中兴思鉴其弊,访卓茂,聘周党,礼严光,凛凛节义,使人敬畏,虽灵、献孱弱之世,清议所临,奸雄束手。
而矫枉过中,流为沽激,又以砥砺廉隅失之。
夫既以廉隅为不足贵,则天下之士必以乐易相师。
安石之敬,弘之简,不过诡谲植立,规模亦足嘉尚,而乐放旷、惮绳检者群起而和之,晋室又以清谈废矣。
唐兴,思有以检束天下放达之气,太宗于是拯颓起废,旌思廉,擢魏徵,瀛洲十八学士之选,皆天下明经实学之士,嗣是而后,人知词章之为可重。
异时禄山之乱,河北二十四郡无一砥柱者。
牛李朋党之祸,至使比之河北贼而又难焉。
文采徒华,实用鲜济,则词章又不足以得人,何哉?
夫汉惩秦者也,东汉又惩于西都者也,晋激于汉,而唐人又激于晋矣。
救弊之始非不善,而卒无长虑却顾于后,岂事变之不可预料欤?
抑其变之未得其道欤?
国朝承五季削弱之弊,君臣上下图回经理,政治翕然,圭角不露。
盖自建隆开基,雍熙守成,景德嘉祐之政议论淳厚,学士大夫以通经学古为高,以救时行道为贤,以犯颜敢谏为忠,举无有偏,而不举之处循至今日不能无少异焉。
士论之所趍,习尚之相激,或抑或扬,迄无定议。
将本之以西汉之宽厚耶,恐其流于委靡;
将厉之以东都之节义耶,恐其近于矫激。
必欲如晋之清高,唐之词章,俱不能无弊。
作而新之,何术而可?
愿并陈之。
吕子约(下《论语》杂论同 戊午二月五日 南宋 · 朱熹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五三六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四八、《群书考索》别集卷一二
所论「《五帝纪》所取多古文《尚书》及《大戴礼》为主,为知所考信者」,然伏羲、神农见《易》《大传》,乃孔圣之言,而八卦列于六经,为万世文字之祖,不知史迁何故乃独遗而不录,遂使《史记》一书如人有身而无首?
此尚为知所考信者邪?
太史公之洋洋美德,即苏黄门之驺虞窃脂」,观其下文,全书不知还撑柱得此数句起否?
学者于圣人之道徒习闻其外之文而不考其中之实者,往往类此。
王介父所以惑主听而误苍生,亦只是此等语耳。
岂可以此便为极挚之谈而跻之圣贤之列,属以斯道之传哉(以此等议论为极至,便是自家见得圣贤道理未曾分明,被他吓倒也。)
以史迁能贬卜式桑羊为伍,又能不与管仲、李克为深知功利之为害,不知《六国表》所谓「世异变,成功大」,「议卑易行」,「不必上古」,《货殖传》讥长贫贱而好语仁义为可羞者,又何谓邪?
《伯夷传》辨许由事固善,然其论伯夷之心,正与求仁得仁者相反。
其视苏氏之《古史》孰为能考信于孔子之言邪?
谓迁言公孙弘以儒显为讥弘之不足为儒,不知果有此意否?
彼固谓儒者博而寡要,劳而少功,是以其事难尽从。
然则彼所谓儒者,其意果何如邪?
所示数条,不暇悉辨。
若以马迁与班固并论,则不无优劣。
而其书数十万言,亦岂无好处?
但论其大旨,则苏氏两语,恐史迁复生不能自解免也。
今乃讳其所短,暴其所长,以为无一不合圣人之意,推尊崇奖,至与六经比隆,闻有议其失者,则浡然见于词色,奋拳攘臂,欲起而扔之,一何所见之低矮邪(此事不唯见偏识浅,去取差谬,为明眼人所笑,亦正犯子恶苗硕之戒,)
大为心术之害,不可不知。
孔孟王通公孙弘能言国之兴衰短长策 南宋 · 员兴宗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八四四、《九华集》卷一一
元魏关子明,《易》老师也,其言兴衰如龟兆。
然彼关子何以知之?
盖以《易》而知之。
故自黄初之年八十四,更八十二期,三百岁,六十有六焉,曰:「道之行乎此时也,如见用者。
王道其振乎」!
关子深于《易》,灼知后此事,逆期如此。
孔子者深于道者也,孔子而有不知乎?
孔子指诸侯,言大夫十世之失,可以胜残,可以去杀,可以有成,百年三年之期,非故知也,生而知之也。
孔子而视关子,关子不亦凿哉?
北齐祖孝徵名臣也,有所不言,言未尝不證,国人是之,神武亦是之。
即日议三十六事,他日比事,无事不合。
今岁议事,无岁不合。
孝徵之智长于料事,预期如此,况孟轲命世者也?
之道岂孝徵之徒欤?
凡孟氏言什一之制可以用,周公为政可以师,文王名世之可以兴,王者自何待来年?
或及于七百有馀岁,或远或近,非诬也。
君子之言安可诬也?
由孟氏而论祖氏,祖氏不亦少哉?
兹承问以圣贤于事,非故言之,皆逆知之,首以孔孟之徒,以次及王通、公孙弘,皆能言国之长短兴衰。
愚以为圣人之权,是权之于道,道无所不知。
智人料事,料出于智,智蹶则败矣。
孔孟者,以道权者也。
孔子论胜残去杀,久则百年,至有成止三岁而已。
非久近不伦也,盖当其时,争地以战,杀人盈野,此非圣人百年用其力,能正之乎?
故胜残者非百年不可。
若夫正其君臣,比其父子,岁月可也。
故三年有成,犹周制三年小成之类也,孔子之见卓矣。
孟子论行周公什一不待来年,论行文王之政岁更六七,亦非久近不伦也。
孟子周臣也,所仕之国,周国也。
之国,行周之制,非今不可哉?
若当时诸侯则去文王盖远矣,如五七岁有不忍人之政,亦当时之文王也。
故曰是文王而已,犹传所谓桓文汤武之类是也,孟子之见亦卓矣。
呜呼,孔孟以道权事,故当时后世无不可知之事。
事不足以权,道虽知之,有不可行之权,如礼乐征伐,诸侯十世,大夫五世,希不失矣。
孔子伤其渐云耳,由辨之不早辨也。
不然,周之盛时,天子庙,诸侯贡,大夫供职,孔子何不非乎?
凡王者之兴不踰五百岁,至周七百有馀,其数则过也。
孟子伤其事云耳,可以见而未之见也。
不然,五百岁而无王者,则尧、舜、禹君臣也,而并文、武、周公父子而处,孟子何不非乎?
至于后世公孙弘、王通之徒,猎孔孟之学以自名,其料事于智似矣,不可与之言智也。
弘之言曰:「期年而变,三年而化,五年而定」。
周公作周数世矣,犹有商顽至于数世。
保定矣,如此其难也。
五年而定,周公所难,所易,弘言可信乎?
王通曰:「十年平其盗,富之和之,三十年礼乐可具」。
传曰:礼乐积德百年而后兴,礼乐出于富和,是何礼乐之易也?
必以富乎,钟鼓云乎哉?
玉帛云乎哉?
以为言,通言可信乎?
由是言之,则事权于道,道无不知也,孔孟以之。
事出于智,智蹶则败也,二子以之。
虽然,圣人之言以道权事,其始隐隐,一日而白,岂不如日月然矣乎?
其弊也,诸儒若淫巫瞽史,且立徵兆,若曰:「五稔之后,陈氏必败;
十世之后,齐莫与京」。
如是当黜之,黜之何由?
曰非道。
石庆 北宋 · 秦观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五八二、《淮海集》卷一九、《皇朝文鉴》卷一○○、《苏门六君子文粹》卷三○、《历代名贤确论》卷四四、《四续古文奇赏》卷一二、《奇赏斋古文汇编》卷一八六
臣闻汉武帝既招英俊,程其器能,用之如不及。
内修法度,外攘胡粤,封泰山,塞决河,朝廷多事。
丞相李蔡、严青翟、赵周、公孙贺、刘屈釐之属,皆以罪伏诛,其免者平津侯公孙弘、牧丘侯石庆而已。
平津以贤良为举首,用经术取汉相,辩论有馀,习文法吏事,其免固宜。
牧丘鄙人耳,为相已非其分,又以全终,何也?
庆之终于相位,非其才智之足以自免也,事势之流相激使然而已矣。
何则?
夫君之与臣,犹阴之与阳也。
阴胜而僭阳,则发生之道缺;
阳胜而偪阴,则刻制之功亏。
僭实生偪,偪亦生僭,两者无有,是谓太和,万物以生,变化以成。
武帝即位之始,富于春秋,武安侯田鼢以肺腑为丞相,权移主上,上滋不平,特以太后之故,隐忍而不发。
当此之时,臣强君弱,阴胜而僭阳。
武安侯既死,上惩其事,尽收威柄于掌握之中,大臣取充位而已,稍不如意则痛法以绳之,自丞相以下,皆皇恐救过而不暇。
当此之时,君强臣弱,阳胜而偪阴。
夫豪杰之士类多自重,莫肯少杀其锋,鄙人则惟恐失之,无所不至也。
当君强臣弱、阳胜偪阴之时,虽有豪杰,安得而用?
虽用之,安得而终?
然则用之而终者,惟鄙人而后可也。
为相时,九卿更进用,事不关决于醇谨而已,在位九岁,无能有所正言
尝欲治上近臣,反受其过,上书乞骸骨,诏报反室,自以为得计,既而不知所为,复起视事。
呜呼,此其所以见容于武帝者欤?
终于相位,是田鼢之所致也,故曰事势之流相激使然而已矣。
然则平津之免何也?
弘之才术虽不与庆同日而语,至于朝奏暮议,开其端使人主自择,不肯面折廷争,公卿约议至上前,皆背其约以顺上旨,如此之类,则与相去为几何耶?
为人不同,其所以获免者一也。
盖是时非特丞相也,如东方朔、枚皋、司马相如、严助、吾丘寿王、朱买臣、主父偃之属,号为左右亲幸之臣,而亦多以罪诛,唯相如称疾避事,、皋不根持论,以此获免。
由是观之,武帝之廷臣,鄙人者多矣,岂特也哉?
淮南王谋反,惟惮汲黯「好直谏,守节死义,至说公孙弘等如发蒙耳」。
呜呼,如者,可谓豪杰之士也!
会稽先贤祠传赞上 其十三 孔先生 宋 · 史浩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四一六
先生字彦深讳淳之,鲁人,居
性好山水,每有所游,必独穷幽峻,或旬日忘归。
徵士戴仲若、王弘之王敬弘等共为方外之游。
会稽太守谢方明苦要之,不能致,使谓曰:「苟不入吾郡,何为入吾郭」?
先生笑曰:「潜游者不识其水,巢栖者不辨其林。
飞沈所至,何问其主」?
终不肯往。
茅室蓬户,庭草芜径,唯床上有数帙书。
宋元嘉初,召为散骑侍郎,乃逃于上虞界中,家人莫知所在(事载《南史·隐逸传》。)
赞曰:
先生居剡,其徒自鲁。
世虽莫考,殆出宣父
圣盖历聘,公则穷处。
是岂不同,或默或语。
正蒙二 其四 中正篇第八 北宋 · 张载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三○一、《张子全书》卷二、《张子抄释》卷二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一九
中正然后贯天下之道,此君子之所以大居正也。
盖得正则得所止,得所止则可以弘而至于大。
正子、颜渊,知欲仁矣。
正子不致其学,足以为善人信人,志于仁无恶而已;
颜子好学不倦,合仁兴智,具体圣人,独未至圣人之止尔。
学者中道而立,则有位以弘之
无中道而弘,则穷大而失其居,失其居则无地以崇其德,与不及者同。
此颜子所以克己研几,必欲用其极也。
未至圣而不已,故仲尼贤其进;
未得中而不居,故惜夫未见其止也。
大中至正之极,文必能致其用,约必能感而通。
未至于此,其视圣人恍惚前后,不可为之像,此颜子之叹乎!
可欲之谓善,志仁则无恶也。
诚善于心之谓信,充内形外之谓美,塞乎天地之谓大,大能成性之谓圣,天地同流、阴阳不测之谓神。
高明不可穷,博厚不可极,则中道不可识,盖颜子之叹也。
君子之道,成身成性以为功者也;
未至于圣,皆行而未成之地尔。
大而未化,未能有其大,化而后能有其大。
知德以大中为极,可谓知至矣;
择中庸而固执之,乃至之之渐也。
惟知学然后能勉,能勉然后日进而不息可期矣。
体正则不待矫而弘,未正必矫,矫而得中,然后可大
故致曲于诚者,必变而后化。
极其大而后中可求,止其中而后大可有。
大亦圣之任,虽非清和一体之偏,犹未忘于勉而大尔,若圣人,则性与天道无所勉焉。
无所杂者清之极,无所异者和之极。
勉而清,非圣人之清;
勉而和,非圣人之和。
所谓圣者,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。
勉盖未能安也,思盖未能有也。
不尊德性,则学问从而不道;
不致广大,则精微无所立其诚;
不极高明,则择乎中庸失时措之宜矣。
绝四之外,心可存处,盖必有事焉,而圣不可知也。
不得已,当为而为之,虽杀人皆义也;
有心为之,虽善皆意也。
正己而物正,大人也;
正己而正物,犹不免有意之累也。
有意为善,利之也,假之也;
无意为善,性之也,由之也。
有意在善,且为未尽,况有意于未善耶!
仲尼绝四,自始学至成德,竭两端之教也。
不得已而后为,至于不得为而止,斯智矣夫!
意,有思也;
必,有待也;
固,不化也;
我,有方也。
四者有一焉,则与天地为不相似。
天理一贯,则无意、必、固、我之凿。
意、必、固、我,一物存焉,非诚也;
四者尽去,则直养而无害矣。
妄去然后得所止,得所止然后得所养而进于大矣。
无所感而起,妄也;
感而通,诚也;
计度而知,昏也;
不思而得,素也。
事豫则立,必有教以先之;
尽教之善,必精义以研之。
精义入神,然后立斯立,动斯和矣。
志道则进据者不止矣,依仁则小者可游而不失和矣。
志学然后可与适道,强礼然后可与立,不惑然后可与权。
博文以集义,集义以正经,正经然后一以贯天下之道。
将穷理而不顺理,将精义而不徙义,欲资深且习察,吾不知其智也。
知、仁、勇,天下之达德,虽本之有差,及所以知之成之则一也。
盖谓仁者以生知、以安行此五者,智者以学知、以利行此五者,勇者以困知、以勉行此五者。
中心安仁,无欲而好仁,无畏而恶不仁,天下一人而已,惟责己一身当然尔。
行之笃者,敦笃云乎哉!
如天道不已而然,笃之至也。
君子于天下,达善达不善,无物我之私。
循理者共悦之,不循理者共改之。
改之者,过虽在人如在己,不忘自讼;
共悦者,善虽在己,盖取诸人而为,必以与人焉。
善以天下,不善以天下,是谓达善达不善。
善人云者,志于仁而未致其学,能无恶而已,「君子名之必可言也」如是。
善人,欲仁而未致其学者也。
欲仁,故虽不践成法,亦不陷于恶,有诸己也。
不入于室由不学,故无自而入圣人之室也。
恶不仁,故不善未尝不知;
徒好仁而不恶不仁,则习不察,行不著。
是故徒善未必尽义,徒是未必尽仁;
好仁而恶不仁,然后尽仁义之道。
「笃信好学」,笃信不好学,不越为善人信士而已。
「好德如好色」,好仁为甚矣;
「见过而内自讼」,恶不仁而不使加乎其身,恶不仁为甚矣。
学者不如是不足以成身,故孔子未见其人,必叹曰「已矣乎」,思之甚也。
孙其志于仁则得仁,孙其志于义则得义,惟其敏而已。
博文约礼,由至著入至简,故可使不得叛而去。
温故知新,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德,绎旧业而知新,盖思昔未至而今至,缘旧所见闻而察来,皆其义也。
责己者当知天下国家无皆非之理,故学至于不尤人,学之至也。
闻而不疑则传言之,见而不殆则学行之,中人之德也。
闻斯行,好学之徒也;
见而识其善而未果于行,愈于不知者尔。
「世有不知而作者」盖凿也,妄也,夫子所不敢也,故曰「我无是也」。
以能问不能,以多问寡,私淑艾以教人,隐而未见之仁也。
为山平地,此仲尼所以惜颜回未至,盖与互乡之进也。
学者四失:为人则失多,好高则失寡,不察则易,苦难则止。
学者舍礼义,则饱食终日,无所猷为,与下民一致,所事不踰衣食之间、燕游之乐尔。
以心求道,正犹以己知人,终不若彼自立彼为不思而得也。
考求迹合以免罪戾者,畏罪之人也,故曰「考道以为无失」。
儒者穷理,故率性可以谓之道。
浮图不知穷理而自谓之性,故其说不可推而行。
致曲不贰,则德有定体;
体象诚定,则文节著见;
一曲致文,则馀善兼照;
明能兼照,则必将徙义;
诚能徙义,则德自通变;
能通其变,则圆神无滞。
有不知则有知,无不知则无知,是以鄙夫有问,仲尼竭两端而空空。
《易》无思无为,受命乃如响。
圣人一言尽天下之道,虽鄙夫有问,必竭两端而告之;
然问者随才分各足,未必能两端之尽也。
教人者必知至学之难易,知人之美恶,当知谁可先传此,谁将后倦此。
若洒扫应对,乃幼而孙弟之事,长后教之,人必倦弊。
惟圣人于大德有始有卒,故事无大小,莫不处极。
今始学之人,未必能继,妄以大道教之,是诬也。
知至学之难易,知德也;
知其美恶,知人也。
知其人且知德,故能教人使入德,仲尼所以问同而答异以此。
「蒙以养正」,使蒙者不失其正,教人者之功也。
尽其道,其惟圣人乎!
洪钟未尝有声,由扣乃有声;
圣人未尝有知,由问乃有知。
「有如时雨之化者」,当其可,乘其间而施之,不待彼有求有为而后教之也。
志常继则罕譬而喻,言易入则微而臧。
「凡学,官先事,士先志」,谓有官者先教之事,未官者使正其志焉。
志者,教之大伦而言也。
道以德者,运于物外,使自化也。
故谕人者,先其意而孙其志可也。
盖志意两言,则志公而意私尔。
能使不仁者仁,仁之施厚矣,故圣人并答仁智以「举直错诸枉」。
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,所谓「君子之道四,丘未能一焉」者也。
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,所谓「施诸己而不愿,亦勿施于人」者也。
以众人望人则易从,所谓「以人治人改而止」者也。
此君子所以责己、责人、爱人之三术也。
有受教之心,虽蛮貊可教;
为道既异,虽党类难相为谋。
大人所存,盖必以天下为度,故孟子教人,虽货色之欲,亲长之私,达诸天下而后已。
子而孚化之,众好者翼飞之,则吾道行矣。
代上湖南赵仓书 南宋 · 廖行之
 出处:全宋文卷六○八四、《省斋集》卷六
某窃尝闻之,古之君子非徒学之为能,学而能用之之为急也。
夫呻其佔毕,博观泛览,以姱耀流辈,曰吾于天下书罕未见者,是固以该洽淹贯取先一时。
徐而验其所行,则懵然若未知书者。
盖自吾圣人已有「虽多亦奚以为」之叹。
且《诗》三百篇,吟咏情性,出于一时风人之作,自更圣人之手,往往意醇理到,足以警发乎志虑而成乎事业。
苟有得于断章,达之于政,非徒诵说而已。
不然,徒诵之多,圣人所以重叹其奚以为也。
当是时,子游氏尝用其所闻学道之言卒成弦歌之化,圣人是之。
凡古之君子有得于学,出而施之,虽片言皆有益于治,况乎深于六经,因其所遇而用之,犁然应古绳墨而不肯躗为言,则夫讲摩之精,举错之审,素其位而行其学,宜后世之廪然独有见也。
恭惟某官阁下以间世之贤,踵周召之懿,刻意学问,有甚寒素。
往时收巍科,以儒雅文字之业自致青云,此固天下士仰望而叹服。
至于外补州县,所至称最,内簉鹓行,朝著归重,是其学之能用,随应而宜,非若无所得于中而泛泛于其外也。
乃今来按湘楚,明天子出少府节,周视朝行,以阁下为可使,故举九郡数十城之权尽付之,此岂专于阜通歛散之寄哉!
而阁下独能体九重临遣之意,不负所学。
始至所部,上谒学宫,而祝史之辞,于《皇华》之诗,深惟「每怀靡及」之意,而自诡于访问忠信之士,断断诚实,期于有行。
夫后世喜名以哗世,未能知效一官,辄以周孔自命。
凭私臆决,惟自是其见而善利之不察,毫釐之差,卒以祸天下而不悔。
而阁下乃思不出其位,顾有取于是诗,心平气和,志一虑审,将无愧于古。
盖周人遣使之际,以为言之不足而见之歌诗,于《鹿鸣》之三,其意不茍。
昔者叔孙穆子仆仆重拜于五善之获,不啻于加笾加币之贶,岂非访问之善无遗于下而毕达于上!
治道源流,无大于此。
周人之德意志虑无所隐于民,而其民和悦以正王面,则是诗之不徒作也。
阁下于祝史之辞请事斯语,圣人复起,吾知诵诗违政之叹不复发矣。
断自今重湖之远如在陛堂之前,幽隐毕达,善类有所恃而憸枉屏息,皆阁下用其学问之权舆也。
虽然,所贵乎善学者不局于所得,弘之,所得益大。
故「不忮不求」之诗,子路既有感于中,诵之终身,则圣人又广之,使亹亹不已,以极夫高明光大之域。
古人所以齐家治国平天下,次第而推之,若出于其素,岂非其学而大之之验欤!
《皇华》之诗,周人遣使之意至矣,而他日仲山甫明命是赋之美,见于吉甫之颂,而其文武刚柔之懿,内之以事一人,外之以发四方,所以中兴周道而为烝民贤能之称首,则又其学之推也。
阁下之学本于六经,其取而用之者辄当于道,由是而推之,他日谋谟庙堂,调一天下,仲山甫之事将又有望焉。
某不肖,方泛然为譊譊之习而未得一语以为据,窃窥阁下祝史之辞而愿私淑艾于君子之教,故于造见之始,辄序其说以求正焉。
《诗》曰:「载色载笑,匪怒伊教」。
阁下进之,干冒战越。
驻云堂记嘉定九年正月 南宋 · 白玉蟾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五一、《修真十书·上清集》卷三七、见《琼琯白先生集》卷九、琼琯白真人集、康熙《广信府志》卷二七、同治《铅山县志》卷二三
白玉蟾结茅于武夷,偶一日起湖海之兴。
杖屦飘飘,未数举步,回首旧庐,猿惊鹤唳。
一二扬袂间,不觉已铅山矣。
道遇一褐,挈手归堂,循一炷柏子故事,罢战茗几碗,应宫云水滋味如此枯淡,如此孤介,又言学道如此艰苦,如此玄奥。
予遂有言曰:此去不远八万四千馀里,上有太清之都,玄圃丹丘,珠林玉洞,宝花异卉,满目琳琅,丽雀珍禽,声声韶濩。
中有长裾大袂汉千辈,举身如鸿毛,一旦戏青鸾,舞白鹤,瞥然于五浊恶世之顶,所视苦趣众,生生死死,生如蚁旋磨,不忍为之鼻酸。
于是胎其神于尘胞,范其形于色界。
自襁褓以及丫冠,不昧夙昔,常生修真养元之念,发猛勇心,办精进力,易服毁形,问津于道家者流。
以此可见其慈悯众生之美意。
或垢面而发,或赤足而秃鬓,或冠逍遥如意之冠,或服灵静清淡之服,或青巾纸袄,或巨剑长琴,或单瓢只笠,或藜杖芒鞋,徜徉乎井里,箫散乎廛陌。
世之人以目争睹,以手争指,耆以告稚,甲以谕乙。
此则道人也。
夫道不可得而名言,惟弘之在人耳。
所以前辈着述丹经,又形而为之歌诗契论,皆显露金丹之旨,必欲津筏后学,率归仙畛。
所谓铅银汞砂者,即龙虎水火也;
所谓乌兔房壁者,即马牛龟蛇也;
所谓夫妇男女者,即君臣子母也;
所谓乾坤坎离者,即天地日月也。
喻之为丁公黄婆,名之为婴儿姹女,假之为黄芽白雪,不过阴阳二字。
觊乎尸解,积渐乎飞升,以要言之,形与神也,身与心也,神与气也,性与命也,其实一理。
攒五行而聚五气,会三性而结三花,如是而修谓之丹,如是而入谓之道。
则道人在天地间,固非庸常物。
呜呼!
昔年穴土以为庐,辑草以为窠,寒则纫兰,馁则茹芝,在于林下一两声铁笛,发出无穷天地之秘。
未得登天以前,巢其身,灰其志,惟恐闲名落人耳,又恐异状碍人目。
与溪山鱼鸟相忘,与风月烟霞俱化。
白云悠悠,青草芊芊,茂松青竹之下,虽不敢望肉生翅,且图千百岁坐视田沧海如何。
此则道人也。
良由世丁叔运,时鼓浇风,后进鱼龙,各自菽麦,遂建留云驻鹤之居,以宅此辈,使之宴坐乎绳床,偃仰乎簟榻,飘雨骤风不能残其身,凝冰积雪不能冽其体,宜乎身安道隆也。
幸而阛阓中往往有奇人志士,有大人君子之心,筑堂以居此徒,借粮以饭此徒。
赖得金丹之旨,一丝之脉不绝,代不乏人,以鸣此道。
铅山道堂置之久矣。
四明周道明乃瓢笠中翘楚者也,遂启创堂话柄。
有皇甫汝㮚、汝渠素志闲雅,酷慕清虚,旧有栖仙迎真之意,所恨独掌不鸣钟也,此意与周道明颇相契券。
梓人运斤,陶氏埏甓,僝鸠庸,弹指就绪,目之曰「驻云」。
予所喜者,玄纲中兴,而妙通老人香篆不灭。
及乎观之熏炉茶鼎,潇洒之甚;
复有蒲团藁毡,新塼素壁,殊不坠旧典。
早昼饘粥,香积有余,云集贴然,巾单挂壁。
其间分形化气之士,又谁不知金汞返还之妙,出没隐显,人岂堪测!
于篇诗斗酒之余,弹一两操琴,舞三四歇剑。
狂歌野舞,翔然归宿。
晨香夕灯,规绳整整。
使江湖烟雨之叟,楚越风月之士,源源而来,栖栖而止,方见蓬莱三岛移在目前,羽衣霓裳端可顾揖。
斯则道堂之设不虚也。
向时刘安王修仙于汉,昭明太子修仙于梁,李元操修仙于唐,皆宗室中有此挺挺奇特汉。
今是堂之主人,此之流也。
异日阅籍于天台,换骨于武夷,皆始乎今日建堂纳士之举。
前所谓天上神仙应世玩形而为道人,然则然矣。
返本还源,归根复命,独不止此,当有一段奇特,世所希有。
何哉?
丹炉之火冷矣,白云之鹤飞矣,顶飞云玉灵之冠,衣宝华玄素之服,乘云中之青驺,驾天表之䌽鸾,登霄极,谒天皇,此时也,神仙应世之事毕矣。
虽不至人人皆钟、吕,吾恐其中间有一二苟能具眼目,得遇青童漆发之人,手持博山,请所愿学,道堂之意如是,道人之事如是,随喜书此结缘。
嘉定丙子雨水后两日,援笔为记云。